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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提笔去记录一次一年前的隔离经历,时间的跨度使得这件事有些荒诞,但是记忆的经久不衰使得一切都分外清晰,时间要拨回到2021年4月19日。

“你确定要出国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海关的钢印在我的护照内页上留下了一个沉重的烙印。五个小时后,我像一个微不足道的物品,从北回归线附近被搬运到赤道附近的KL国际机场,又被塞上一辆大巴车,前往一个被注定的而我无法提前知悉的隔离酒店。进入分配好的房间卸下行李后,我暗自发笑。我,不只是我,还有同行的待隔离队伍,同某种危险物品无异。我们乘货梯到达指定楼层,排队缓慢在走廊上前行,直到属于自己的指定房间。房间不错,有一扇大窗,可供我与外界进行光合作用。

我很快找到了一项诡秘的乐趣。已知我要在这个房间住上14天,酒店为我提供了一箱24瓶装的纯净水,5卷卫生纸……我开始在脑海里规划怎样合理匀速地消耗这些物品。不知道是由先辈在物资匮乏年代留下的深层基因还是小时候阅读鲁滨逊的故事对我的影响,一种莫名的快意在我的心里升腾起来。

对这些数字过分纠结与计算的同时,我开始不在意时间。学校的课程是录播的网课,我被禁足在这房间里。我不必急着从这里赶到那里,不必担心错过或者迟到。于是很自然地,我接近于遵循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律,窗外的景致就是我的判断标准。当窗外的光曝进房间,隔离的生活就像一间暗室,一切都平淡而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我坐在窗边看书、上课,躺在沙发上听音乐,一听到手推车的声音就扒在门上透过猫眼看送餐的工作人员与我的饭菜。

所有的主语都是我,一切都只剩下我,隔离的日子里,我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我自己。14天之后,走出隔离酒店时,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我感到自己与这个匆忙的世界达成了某种和解。

外景:双层排屋院子-白天

女儿左手拿着钥匙漫不经心地开着大门的锁头,右手一个劲儿地敲打着讯息,说话的声音和表情略微不耐烦。

父亲灰色的日产轿车停在铁闸外,他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大塑料袋,脸上满是笑意,靠站在副驾驶座位门边等着。看见女儿在开门,缓缓向铁门靠近。

父亲

呐,爸爸切了水果给你,有蜜瓜啊、芒果啊、西瓜啊。这壶是莲藕排骨汤,还热的,刚刚煲好而已,你快点喝啊。

父亲把大袋子递给女儿,指着袋子里头满满三大盒水果,水果盒上面放着灰褐色的汤壶。女儿接过袋子,向下瞄了一眼袋子。

女儿

(眉头不展、不耐烦地回应)

嗯嗯,thank you。

父亲

(小心翼翼、略微期待地轻声问)

你几时有空回家吃饭?爸爸煮干煎虾碌还有肉饼,叫上姐姐她们一起吃饭。

女儿

(眉头上抬,嘟起嘴思考)

呃,最近很忙哦,要赶功课,补习也是很满,可能多一两个星期吧!要不然你煮了再WhatsApp我啦!到时我才回家拿吧。

父亲边摆弄着手中的车钥匙,边从副驾座走到驾驶座位,并打开车门。

父亲

(手倚车门,漫不经心地说)

哦哦,ok啦!你不要再减了啦,我看你越来越瘦,记得吃!爸爸是不理解你们的追求,但爸爸希望你们过得开心……

从父亲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于一家齐聚共享天伦的憧憬,然而父亲并不理解女儿为生活所付诸精力与努力,正如女儿并不理解父亲由衷的思念与关心一样。

女儿

(尴尬地笑着)

嗯嗯,有吃有吃!我知道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拜拜啦!thank you啊!

女儿把手机夹在左手手肘和腰间,低着头用右手锁门,不再望向父亲的车子,不曾想,这竟是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最近总感觉记忆力不太行,我总记着乐队告五人有一首歌叫《今夜无星》,在音乐软件里却搜不出结果,才发现是《夜里无星》。本想听着歌写的,突然就兴致不高了。

但情感的汹涌和灵感的造访往往是无端的,写点什么吧,当我在冷冷的晚风中送别我未完待续的青春和将远行的爱人;当我在分别的路口大声地喊出“明年见”;当我走在图书馆外的石板路上望向沉默的栈道;当身边有情侣一同骑车路过我,我听见女生用欢快的语气说“我想喝绿豆冰!”,和男生宠溺的口气“我明天去给你买”;当我抬头,却发现,今夜深蓝的夜幕中,没有星。

回忆开始像海潮一样来来回回,我想起在栈道上牵着手散步哼歌,我想起在海边对彼此心意的确认,我想起一起走好远爬山去思源谷。我想,我的爱不是沧海遗珠,而是在被好好收藏着。我想,我想着今夜无星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今夜无星,我的城市里,今夜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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